拉斯维加斯帝国1931 - 第10章 国税局要查国家英雄的遗孀

    “说！”
    一声巨响传出，是凳子和人体接触的声音。
    弗洛依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，扔掉手中的凳子，扯开领带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盯著这个名叫宋山的华人。
    他已经打了对方十分钟，拳脚交加，外加一把凳子，但血跡斑斑的宋山始终没有开口。
    宋山当完人头，晚上回到洛杉磯的家中后，就被调查局的人抓住，送进了审讯室。
    只要能撬开宋山的嘴，那弗兰克洗钱的小把戏也就不攻自破。
    还能够顺著线索，撬开其他人头的嘴！
    最后不仅能定弗兰克的罪，说不定还能扯出文森特一伙人！
    据罗伯特调查后得知，在洛杉磯这些人头里，宋山的胆子是最小的，而且宋山不仅有妻有子，还跟父母住在一块，非常孝顺。
    现在宋山的父母妻儿都在接受他的盘问，罗伯特就不信这个华人能够扛得住这个心理压力！
    “你去休息一下。”
    罗伯特笑了笑，支开了弗洛依德，看向眼睛都被打肿的宋山，“你涉嫌洗钱，只是小罪，我向法官求情，最多判三个月，如果你把弗兰克洗钱的事情说出来，我就放了你的家人，而且还给你一百美元！”
    躺在地上的宋山，艰难地翻身爬起来，靠住墙壁，咧开嘴，说了几句罗伯特听不懂的中文。
    “请说英语。”
    “你最多就是打我一顿！”
    宋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，“只要我明天早晨没有出现在长途客车上，弗兰克先生就会派律师来找你。”
    罗伯特愣住了：“他在回洛杉磯的路上告诉你们的？”
    “对，弗兰克先生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，算了，你个洋鬼佬，也听不懂中文……我不会出卖弗兰克先生的。”
    “值得吗？他也就给你一点点钱而已。”
    罗伯特猜想，按照洗钱的成本，以及从税务部门查到的贏钱金额，宋山每次的收入，可能就几美元而已。
    宋山惨笑道：“这不是钱的问题。”
    “只要你充当污点证人，我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全！”
    罗伯特很认真地说道。
    宋山仰起头，任由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染红脸颊：“你能保证多久？一个月？一年？还是三年？探员先生，別哄骗我了，我要给你当证人，我的家人迟早都会没命，这个社会的坏人，你抓不光的。”
    听到这句话，罗伯特沉默了。
    没有上头的命令，他没有能力抓捕文森特，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，从弗兰克这儿打开缺口。
    但很明显，他再一次失败了。
    抓捕弗兰克被识破，抓一个普普通通的华人人头，也被识破！
    这真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逻辑思维能力吗？
    “你不怕我干掉你？”
    罗伯特突然抬起头，用阴狠的眼神盯著宋山。
    “我怕！”
    宋山苦笑道，“我胆子小，这是公认的，但我更怕我爸妈妻儿有事。”
    “你是探员，不是杀手，不会干掉我们全家，但那些家族成员就不会管这么多，他们出手，我家里的人，一个都跑不掉。”
    罗伯特眼神中的阴狠消失，他本来就是嚇唬宋山的。
    他是为好友陈永中报仇，並不是嗜杀成性的疯子。
    “你最多就是打死我一个，但你的前途也毁了，我想，你应该不会为了我这样的人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！”
    宋山继续说道，“这也是弗兰克先生告诉我们的，不管我们谁被抓，你能得到的，也只有这么一个答案。”
    怪不得弗兰克找的人，都是有家室、行为良好的公民，这种人的嘴，才是最紧的。
    执法机构要是没有直接的证据，也很难撬开他们的嘴！
    罗伯特的心里，突然升起一种空荡荡的无力感。
    他坐到审讯桌后，点起一根雪茄，抽了一会儿，才看向满脸是血的宋山：“跟我说说弗兰克吧，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    宋山摇了摇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    然后他又立即补充道：“我的意思是，我看不清楚这个人。”
    罗伯特笑了笑：“跟我的想法一样。”
    他站起身，把雪茄按熄在菸灰缸里，就朝审讯室外走去。
    “能不能帮我叫个医生？”
    宋山在身后可怜巴巴地问道，“我感觉我脑袋上的血，越流越多了，有点头晕。”
    罗伯特回过头：“不用叫医生，你自己去医院吧，我会放了你们一家，你的伤，知道对外面怎么说吗？”
    宋山立即狂点脑袋：“知道，我不小心自己撞的。”
    罗伯特嘆了口气，弗兰克这小子，真是聪明得很，处处都压自己一头，连找的人头，最胆小的一个，都玛仁法克的这么懂事！
    不过这也激起了他心头的那股傲气。
    陈永中的仇是要报的，文森特、弗兰克一伙人也是要抓的，他绝对不会放弃！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宋山住进医院了？”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在长途汽车旁，弗兰克有些惊讶地看著陈惠莲。
    “今天早晨天刚亮，他老婆来告诉我的，说是自己撞的，头都破了。”
    弗兰克想了想，噗呲一声笑了：“莲姨，这一趟由你和我二哥负责，我留在洛杉磯，去看望一下宋山。”
    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    “不是大事。”
    宋山是这群华人人头里，胆子公认最小的，应该是被调查局的探员们盯上了。
    但调查局马上又把人放了出来，肯定是什么情报都没有得到。
    於情於理，弗兰克都应该去看望受伤的宋山。
    从宋山被抓、被打、又被马上放出这些事上，也可以看出，罗伯特在洛杉磯和拉斯维加斯的所有行动，都是没有得到授权的个人行为。
    现在的弗兰克，没有能力跟调查局对抗。
    如果真的是调查局要抓文森特，进而抓捕卢西安诺家族的骨干们，弗兰克肯定会马上倒戈，寧可不赚钱，也要跳出这趟浑水！
    要知道，在未来的几十年里，fbi，那是和国税局不相上下的太上皇机构。
    直到胡佛局长去世，fbi的权势，才被打压下来，但就是被打压后的fbi，也是全球排名前列的权力机构。
    但现在是罗伯特的个人行为，他就不用担心了，大不了斗智斗勇嘛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弗兰克留在洛杉磯，还去医院看望了宋山？”
    当听到这个消息时，罗伯特皱了皱眉头。
    他一直派人盯著医院里的宋山，是预防这小子在就医期间，说出些不利於他的话来。
    执法机构殴打犯人，在这个时候的美利坚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。
    法院也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，跟调查局的探员们翻脸，就算挨打的人把探员们告上法庭，也能够无罪释放。
    在办案的过程中，发出点小小的意外，是可以被上层精英们接受的。
    反正受伤的是穷人！
    但罗伯特很爱惜自己的羽毛，不允许自己的名声有污点，既要为好友陈永中报仇，又要保持自己良好的形象。
    因此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办法。
    “是约翰吗？我是罗伯特.德里格。”
    罗伯特拨通了一个电话號码，电话那头，传来了老友约翰.斯图尔斯的声音：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？”
    约翰.斯图尔斯，国税局派驻在洛杉磯的资深税务稽查员（revenue agent），手中的权力比罗伯特还大。
    “我想查一个人的帐。”
    约翰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了起来：“对公，还是对私？”
    “当然是靠我们的私人交情。”
    “说吧，是谁。”
    “弗兰克.亚歷山德罗.任.托纳多雷四世，出生於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县，目前定居在洛杉磯，同时在拉斯维加斯有一定的產业，晚点我把他的具体信息派人送给你。”
    这个年代的美利坚，还没有社会安全號码（注1），美利坚也从来就没有身份证等制度，因此查一个人的底细，都是直接给家庭背景。
    “行，明天给你送纸质文件过去。”
    只要这个人还在美利坚国土內，国税局会在短时间內，把对方扒得乾乾净净！
    从司法程序来说，罗伯特和约翰的行为，是典型的知法犯法。
    如果被上面知道了，这两个人都得挨处分。
    但谁没有几个朋友呢？
    法律不外乎人情。
    罗伯特想通过拿捏弗兰克，从而完成抓捕文森特的目的，如果有了弗兰克的洗钱罪证后，这小子还拒不认罪，那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把对方送进监狱去。
    程序违法？
    法官里面他也有熟人，打通关係后，稍微操作一下，证据的来源就能合法，在这个年代的美利坚，这也是一条潜规则。
    掛断电话后。
    罗伯特的脸上，露出了胜利的笑容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小弗兰克，国税局的人盯上你了，你休息几天，事情交给你的哥哥们做。”
    当天晚上，文森特就把弗兰克叫了过去，吩咐道，“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，你得回西西里老家呆一段时间。”
    国税局里自然也有卢西安诺家族的內奸。
    约翰刚刚著手调查弗兰克，文森特就得到了消息。
    弗兰克太好用了，这段时间帮他洗了不少的钱，如果以前他还有干掉弗兰克撇清关係的想法，那现在嘛，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，保护这棵赚钱的幼苗！
    家族的人，出了事跑回西西里，是正常操作。
    像电影里的两代教父，维托、麦克，现实里的卢西安诺，都是跑回那里避祸的。
    卢西安诺甚至还在避祸期间，帮盟军登陆过西西里岛！
    弗兰克先是愣了一下，又笑了起来：“文森特老大，我的个人帐户里，一分钱都没有，全都投资到拉斯维加斯了，昨天刚在拉斯维加斯买了一英亩（注2）的地。”
    “我的报酬，加纳特.帕瓦里尼先生都是现金给付，没有任何银行往来的痕跡。”
    “至於公司，他应该告诉过你，几家合伙企业都跟我无关，普通合伙人是一个叫杰西卡的寡妇。”
    “她老公为了美利坚，战死在海地了，这是国家的英雄啊！”
    “如果国税局真查到她的头上，那就有趣了。”
    一个月两百美元，是俏寡妇杰西卡承担风险的报酬，也是弗兰克早就盘算好的对策。
    真把事情闹大了。
    国税局要查国家英雄的遗孀，不，不是查，是迫害！
    这个报纸標题一出，国税局也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    听到杰西卡的老公是为国战死的，文森特也笑了起来，指著弗兰克：“你这小子……有意思！对了，你买块戈壁上的地来干什么？”
    弗兰克知道，他的一举一动，肯定瞒不过文森特。
    在拉斯维加斯买地，是他未来帝国中的重要一环，这一英亩恰好就是几十年后威尼斯人酒店所在的位置，眼下还是一片戈壁。
    “我想建个射击练习场，供赌客们游玩，戈壁才好，没有人，子弹可以乱打。”
    弗兰克隨口瞎扯道。
    他才不会告诉文森特，十年后，以卢西安诺为首的家族老大们，就会在沙漠里建起一座世界赌城！
    当然，如果到时候有实力的话，他希望这个建造者，是他本人！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注1：社会安全號码，social security number，ssn，要到1936年11月罗斯福新政后才出来。
    注2：英亩是英美制面积单位，一般在英国、美国等地区使用，一英亩差不多相当於六亩地，也就是4000平方米左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