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斯维加斯帝国1931 - 第8章 你能洗一万美元吗

    夕阳西下。
    拿著娱乐室开出的八十五美元现金支票，以及联邦税和州税的完税凭证。
    满脸疲惫之色的黄大维，刚刚从拉斯维加斯回到洛杉磯，就跟隨人群，走进了位於洛杉磯中国城的美西律师事务所。
    根据当时的加州法律，任何的投资行为，都必须是本人自愿投资，並当著律师的面亲笔签字。
    当然，也可以公证委託，但公证要增加成本，而且程序太麻烦，弗兰克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人，都运回洛杉磯的律师行签字。
    两天来回跑一次，反正人力不值钱，看上去也更正规。
    轮到黄大维签字时，他看都没看一眼，就在投资协议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，按下指印。
    “你没有问题？”
    大腹便便的中年律师笑著问道。
    黄大维摇了摇头。
    表舅陈永中就是他告密送走的，弗兰克一伙人是什么成色，他太清楚了。
    缴完税后剩下的八十五美元，他能得到的，只有三美元，以及包吃包住包玩的待遇，其余的钱，最好是想都別想，要不然，有命拿，没命！
    不到一分钟的时间，他就走出了律师事务所，其余的人，也跟他一模一样。
    大家都知道，这钱要命！
    至於这笔投资结果如何，这些钱最后会去哪儿，大伙儿一点都不关心。
    在律师事务所楼下的坛旁，黄大维看见弗兰克正在和一个禿头中年人聊天，就走了过去，恭敬地打了个招呼，用中文问道：“弗兰克先生，我明天想拉几个朋友一起去拉斯维加斯，不知道可不可以？”
    弗兰克让他和陈惠莲一起管这些人头，但並没有让他出面拉人头，因此他必须向对方申请后，才敢行动。
    禿头中年人正是会计师加纳特.帕瓦里尼，皱了皱眉头，正准备驱赶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华人，却听见弗兰克笑道：“几个可不行。”
    听到这句话，黄大维的心如同掉进了深渊里。
    他明白，弗兰克用他，只是为了制衡陈惠莲，再说白一点，就是让他当內奸。
    “至少得二十个以上，我才能同意。”
    弗兰克眨了眨眼睛，缓缓说道。
    黄大维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幸福就如同馅饼一样，砸到了他的身上，这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，犹豫了一下，才点头道：“没问题，弗兰克先生，明天一早，我带二十五个人过来！”
    一个人头一美元，二十五个人，就是二十五美金！
    足够他把自己的表舅出卖两、三次了！
    对於黄大维这样的人来说，拉人头，永远都不是问题，问题是弗兰克给不给他这个机会！
    “不过这二十五个人嘛，不能全是粤省人，闽省、浙省等籍贯的美利坚公民，都得有几个才行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    黄大维的脸色涨红，看得出来，他现在很兴奋，又有点紧张和忐忑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……我能做到！”
    在1930年代，洛杉磯有著仅次於旧金山的华人群体，粤省和闽省人的人口比例，是最多的。
    弗兰克的条件，並不是刁难，而是送钱给他！
    “那去吧。”
    弗兰克微微一笑，挥了挥手，“明天上午九点钟，准时到聚集地点，来迟了，长途客车可不等人。”
    黄大维激动得哆嗦著手，猛地点头，然后弯下腰，给弗兰克行了个九十度直角的礼：“谢谢您，弗兰克先生！”
    等黄大维离开后，加纳特.帕瓦里尼用西西里语调侃道：“没想到你能够完全掌控这些华人。”
    虽然他听不懂中文，但黄大维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。
    这是弗兰克故意养的一条恶犬。
    在团伙里，不能全是好人，也不能全是坏人。
    有个古代皇帝曾经说过，长江水清、黄河水浊，但不因水清而偏用，也不能因水浊而偏废，清水浊水，都能养人！
    因此他既用清官，也用贪官，既杀贪官，也杀清官。
    同样的道理，在一群洗钱的人头里，也不能只有粤省人，容易抱团，得加入其他省的人。
    一个华人是条龙，一群华人嘛……当然是內斗啊！
    “我有一小半的血脉，就来自那个神秘的国度，当然了解他们。”弗兰克也笑了起来。
    “走吧，文森特老大还在等我们呢，到分钱的时候了。”加纳特哈哈大笑。
    这五千块美金，洗得相当成功。
    缴纳联邦税和州税，用掉了七百五十美金，但获得了完税凭证，这是最关键的证据。
    小额、可查，就算国税局来了，也得承认这些人的收入，是合法收入！
    剩下的四千二百五十美金，全部进了合伙企业的银行帐户，然后又作为投资款项，很快流入了文森特指定的公司帐户，再分成若干股资金，分流到早就安排好的下游各个公司去。
    查？
    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，怎么查？
    除非国税局把所有的人头都抓起来，然后挨个確认对方协助洗钱的罪证，但这么多人，查案要付出的金钱和时间成本，那可就太高了，划不来。
    最坏的结果，也就是双方达成庭外和解协议，卢西安诺家族贡献一笔政治献金，国税局高抬贵手，双贏！
    这四千二百五十美金，並不一定是卢西安诺家族的钱，也有可能属於別的家族。
    各大家族见不得光的钱，太多了，谁有渠道，都会帮著洗钱。
    这笔钱的洗钱酬劳，是两千五百美金，也就是说，实际上出资方只能得到一千七百五十美金的最终收入。
    给出五千黑钱，获得一千七百五十的乾净钱，按理说这么高的洗钱成本，没几个人会愿意。
    但实际上，加纳特手里的黑钱，多得很。
    洗都洗不过来。
    弗兰克完成这次洗钱后，获得的酬劳，是净利润的20%，除掉所有的成本开支后，刚好三百美元。
    莲婶拉了四十二个人，人头费是四十二美元，每个人头给三美元的酬劳，这两项加起来，总计是一百八十九美元。
    因此到他口袋里的现金，是一百一十一美元！
    当然，除去给黄大维的好处费，还有一些额外的开支，到手差不多九十美元。
    但在住宿和饮食上，他还能赚一点，加起来也有一百多美元。
    两天时间，就能赚一百多美元，在1931年，这个收已经远远超过很多大公司的管理层了！
    隨著人头数的增加，以及洗钱金额的提高，弗兰克每次赚的钱，还会越来越多。
    就连文森特，听完加纳特的匯报后，也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    “这次做得不错。”
    文森特扔了根雪茄给弗兰克，看著对方熟练地剪掉茄帽，不由得又愣了一下。
    这个擦鞋少年给他带来的惊喜，实在是太多了！
    “文森特老大，我建议明天给弗兰克一万美元，他又拉了些华人过来，差不多有七、八十人了。”
    加纳特在一旁说道。
    七、八十人？
    这些华人为什么如此廉价？！
    文森特有点搞不懂，他记得自己当年跟华人帮派火併过，那群华人悍不畏死，冒著子弹向他衝锋的样子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    都是华人，难道有些华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，有些华人是为了点小钱不顾一切的软蛋？
    当时的外国人，確实搞不懂华人骨子里的双重属性。
    就跟几年后的川军一样，打內战个个怂包，逃得比兔子都快，但上了抗日战场，可以打到全军战死，铸就铁血之名！
    “弗兰克，你能洗一万美元吗？”
    文森特问话时，眼睛一直在盯著眼前的少年，他对弗兰克的好奇心，越来越重。
   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，才能既说服自己这个西西里人，又能牢牢掌握华人的心理，而且还能够办成事！
    “能，文森特先生！”
    弗兰克大声说道，“我建议每个人头，每次的金额，不超过两百美元，根据人数来確定洗钱总金额！”
    金额越小，引起官方关注的可能性就越低。
    文森特点了点头，看向加纳特：“给他一万美元。”
    这次的成功，已经证明了弗兰克的能力，因此文森特愿意继续支持对方。
    自从带著手下来到洛杉磯后，他並没有找到一条稳定、高效的洗钱通道，不客气的说，家族的大部分成员，都不是什么社会精英。
    卢西安诺、大吉姆科洛西莫、阿尔卡彭、文森特等人，都是从小就混跡於地下社会，没有多少文化。
    要不然家族顾问的地位，也不会这么高。
    干这一行，只要不怕死就行了，但这也导致了很多问题。
    比如今年国税局对阿尔卡彭的强力打击，调查局对文森特的紧盯等等，这些高高在上的精英们，不仅要抓他们的人，还要抢他们的钱！
    各大家族没有多少正当生意，这让他们面临著许多麻烦，尤其是“有钱不能”、“有钱没命”！
    痛苦得很！
    而且联邦和各州都出台了一系列的法律条例，来限制大金额的洗钱。
    全方位的封锁，加上国税局、调查局那些精英调查员、特工们的精准打击，各大家族都过得很艰难。
    现在，从弗兰克的身上，文森特看到了一些与眾不同的东西，不仅仅是洗万把块钱这种简单的事情，还有很多他一时半会没有想清楚的东西！
    他看向加纳特：“弗兰克的报酬给了吗？”
    加纳特点了点头，当人头们把现金支票带到律师事务所后，他就当场把弗兰克的酬劳，用现金的方式，交给了对方。
    “小弗兰克，你虽然赚了不少的钱，但一定要记住，不要大手大脚的钱，节约，是我们西西里人的传统美德，另外也能避免引起相关机构的怀疑。”
    文森特的眼神里，出现了难得的善意。
    不管什么银行帐户，对於国税局来说，都跟妓女的裤腰带一样敞开。
    如果弗兰克赚到钱就天酒地的消费，那肯定会被人盯上，到时候顺藤摸瓜，会把文森特也扯出来。
    文森特可不希望到时候送弗兰克下地狱去见撒旦。
    这孩子，挺有用的。
    “文森特先生，我想用赚到的钱，在拉斯维加斯开个旅馆，以及餐馆，负责以后娱乐室的餐饮供应，不知道可不可以？”
    弗兰克假装不好意思地说道。
    实际上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了，现在说出来，不过是避免引起文森特的不满罢了。
    文森特哈哈大笑道：“小弗兰克，我把娱乐室交给你打理，就会给你绝对的信任，以后这种事，不用再告诉我。”
    信任？
    弗兰克心里啐了一口，但脸上还是露出感激的表情：“谢谢您，文森特先生，我一定会帮您赚更多的钱！”
    他现在还很弱小，必须依靠文森特和卢西安诺家族这棵大树才能生存。
    以后嘛……
    阿尔卡彭都栽了，卢西安诺的末日，还会远吗？
    因为弗兰克会给上一世的歷史提提速！
    等弗兰克离开后，文森特脸上的笑容消失，轻声吩咐加纳特：“让我们安排的暗线，盯紧弗兰克，不管大事小事，每天都必须向你电话匯报弗兰克的行踪！”
    加纳特点了点头。
    两人早就在弗兰克的身边，安插了一个內奸。
    信任？
    狗都不信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