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恋他的第十一年春 - 第42章 珠珠,你怎么不打?
周围人的视线,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,都会顺势扫到她的耳朵。
沈珠楹垂下眼睫,鼻头开始发酸。
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这种目光了,却不知为何,这时候还是会有点想哭。
她扯了扯被赵子騫死死拽住的手腕,轻声说了句:“鬆开。”
他没动。
沈珠楹重复道:“你鬆开,我跟你走。”
不管他找她是出於什么目的,她现在都不想站在这儿,像只猴子一样任人围观。
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。
沈珠楹这才开门见山地问:“你来找我,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“爸爸就是想你了……”
她逕自打断他的话,眸光冷淡地道:“你快点说,我时间有限。”
“爸爸看你店里的生意不错,而且听说你找的那个老公,家里挺有钱的……”他搓了搓手,有几分窘迫,“能不能……借爸爸一点。”
她眼底有几分嘲弄:“又去炒股了,还是去赌博了?”
“这段时间又亏了点,只要再投一点进去,再投一点进去……”赵子騫迫切地想说服她,“只要再投一点进去,马上就回本了,你就当……这钱是你入的股,以后我加倍奉还。”
“你结了婚,这就当是爸爸给你准备的嫁妆了。”
沈珠楹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助听器坏了。
她似笑非笑地扯出一抹弧度:“你要把我借你的钱,当做你给我准备的嫁妆?”
你没事吧。
“你这孩子,怎么就听不懂话呢!我都说了,这钱你给我投进股市,不会亏!不会亏!你刚刚什么意思?是不是看不起我?”
“啊?你们都看不起我!那些破老板们看不起我,沈桉也看不起我,连你都看不起我!!”
他神色逐渐癲狂,沈珠楹害怕地后退两步,抓紧了手里的包包。
“我没钱,你去找別人吧。”
沈珠楹跌跌撞撞地想跑,却被男人死死地扯住包。
“你骗你老子呢?啊?身上背的这包就值好几万,还有你穿的这衣服,还有你这戒指……”
“你这戒指……”
赵子騫眼睛驀地一亮。
他改为抓住她的手。
“你这戒指借爸爸几天,后面就还给你了……”他一边用力把戒指往外扯,一边说道,“你把戒指给我,救救爸爸吧。”
“么女,你救救爸爸吧。”
“你別这样……”
沈珠楹喉咙里蓄著哭腔。
眼看著戒指要被抢走,她驀地低下头,死死咬住了男人的手背。
“嘶——”
男人吃痛,大手猛地用力一挥,顺著力道,沈珠楹被推倒在地,头脑勺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,助听器也在刚刚的挣扎中,不知道掉在了哪里。
沈珠楹把手背在身后,缩在角落里,狠吸了一口气,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她现在听不见了。
而在她面前,此时正站著一个神色慌乱的男人。
是她有血缘关係的父亲,也是害她听不见的恶魔。
男人沉默著,逐渐朝她靠近。
他的脚踩在积满雪的地上,应该有“嘎吱——”的声音,可沈珠楹听不见。
她想要呼救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细弱的一丝哀鸣。
黑色的影子將她覆盖。
她抱住自己的膝盖,將脸安静地埋入双膝之间,等待著他过来揪住她的头髮,然后扇她的巴掌。
许久,没有传来任何动静。
她鼓起勇气抬头,却只见赵子騫踩著月光下的雪,步履蹣跚地离去。
而刚刚掉落的那副助听器,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面前。
沈珠楹吸了吸鼻子,重新把脑袋埋入膝窝。
该怎么形容赵子騫这个糟糕的父亲呢?
在她小时候跟朋友玩得满身泥巴回到家的时候,他会趁著沈桉没回家,把她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,重新换上乾净的衣服。
在京北市中心的跨年夜,他会把她扛在肩头,让她变得比他还要高,因而看见更绚烂的烟火。
在某一天,就像是今天这样的雪夜里,他会跟她一起堆雪人,耐心告诉她雪人虽然拥有长长的鼻子,但並不擅长撒谎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
或许很早。
但是在沈珠楹心底有一条明確的分界线。
那就是他跟沈桉离婚的那天。
赵子騫从那天开始酗酒,抽菸,赌博。
沈珠楹那时候已经快十二岁了,她懂了很多。
她知道是因为爸爸对不起妈妈,所以妈妈才会选择离开的。
於是每回赵子騫喝了酒回家,哭著说对她说,珠珠,珠珠,你去求求妈妈原谅爸爸好不好,你去求著妈妈回来好不好。
你也想姐姐是不是?你不是好几次都想给妈妈打电话吗?你怎么不打?
珠珠,你怎么不打?
他哭得这么伤心。
可沈珠楹却从不回应他,只一口一口地给他餵醒酒汤。是她上网学的,说是可以缓解头疼。
“爸爸。”等赵子騫睡著了,她就悄悄摸他的头,“睡一觉吧,睡一觉起来就不伤心了。”
那时候的沈珠楹不懂。
痛苦怎么会因为睡一觉而消失呢?
痛苦只会隨著时间的流逝,慢慢演变为怨毒和扭曲。
至少赵子騫就是这样的人。
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,脾气也越来越暴躁。
一有不如意的地方,他就会开始摔东西,他会强迫沈珠楹给沈桉打电话。
沈珠楹一次都没给沈桉打过电话。
所以她会挨骂。
偶尔,也会挨打。
打完她以后,他会猛然清醒,然后跪在地上,开始用力捶自己的头,说爸爸对不住你,但是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呢?
你为什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呢?
你不想要爸爸妈妈一起陪著你吗,么女?
爸爸疯了。
他做坏事做多了,就这样了。
可是坏事,都是人自己做的呀。
十二岁的沈珠楹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。
但爸爸这个大人为什么还不明白呢?
某一天,他又喝醉酒回来了。
沈珠楹熟练地去给他熬醒酒汤。
他醉醺醺的,很大的酒味,只喝了一口,转身就吐了,怒道:“你想毒死老子啊?”
他扯著她的头髮打了一巴掌,隨即把她扔到一旁。
你想毒死老子啊?赵珠楹。
你想毒死老子啊,赵珠楹。
他蜷缩在角落里,两颊通红,神色涣散,还一直在不停地重复嘴里这句。
所以也没有注意到,此时的沈珠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,有鲜血汩汩地从她的耳朵处往下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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