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君,该入万魂幡了 - 第417章 反悔
第417章 反悔
就在飞廉对著幽罗子大声咆哮的那一刻,他只感觉周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挤压,似乎要將他从这个世界中硬生生“挤出去”。
幽罗子轻笑一声,语气里带著几分警告:“飞廉尊主,泄露天机是要承受后果的。你可別以为到了合道之境,便真能无法无天了。”
飞廉努力平復著心头的惊涛骇浪,他收敛了气势,儘可能平静地对幽罗子说道:“你的年岁,或许比魔门的歷史还要长,像是从天地初开之时就已存在。你一定知道许多天道的秘密。刚才我所见到的—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。告诉我,为何会是那般模样?归墟之中关押的那个人,是否与此有关?”
幽罗子却摇了摇头:“你太高看我了。我也不过是返虚境,哪里见过天道的真正模样。刚才那扇门,也只有你才看得到。在我眼中,不过是一片朦朧的金光罢了。至於什么天地初开就存在,你觉得,有谁能活那么久吗?”
虽说修士一旦踏入化神,便算是踏入了小长生的境界,理论上可以通过不断更换肉身,来达到一种另类的永生。
但实际上,没有人能靠著无休止的夺舍永远活下去。
化神境的神魂固然强大,却並非不受肉身的影响,每一次夺舍,神魂都会潜移默化地被新的肉身所改变。性別、老幼、高矮胖瘦”一次两次的细微变化无关紧要,但当你夺舍了十次,百次,每一次都在新的身体里度过数十年光阴,那些影响便会积少成多。
终有一日,你会连自己最初是谁都渐渐淡忘,魔门的典籍中,就曾记载过这么一位化神修士。他前后夺舍的次数已不可考,年纪比最初的十八位魔尊加起来还要大上几轮,但他的结局,却是彻底迷失了自我,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是一名修士,最终以一个普通凡人的身份老死。
修行本就是凡人为突破生死界限而逆天而行,不进则退。
化神境,不过是在求长生的道路上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驛站,却並非终点。
飞廉却盯著幽罗子,缓缓说道:“人或许活不了那么久,但你又不是人。幽罗子,我很清楚,你其实是成了精的妖怪,与那些蜃妖並无本质区別。”
被当面揭穿了身份,幽罗子却丝毫不在意,反而笑了起来:“差別可大了。我是受恩主点化成精,是有跟脚的妖怪,可不是蜃妖那种山野精怪能比的。”
飞廉眉头微皱。
在他看来,凭藉自身修炼成精,理应更为强大。为何幽罗子反倒觉得被人点化更好,甚至露出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?
他追问道:“所以,归墟之中关著的,就是你的恩主?也是一位极为厉害的妖怪?”
“不错,正是我的恩主。只是——用厉害来形容,未免有些辱没了他。”幽罗子说著,话锋一转,催促道:“事不宜迟,我们现在就动身,前往归墟。”
飞廉却没有动,他静静地站在原地,说道:“恐怕,此事还需再商议一番。”
幽罗子的双眼中,毫不掩饰地透出森然的杀气,她声音冰冷地问道:“飞廉,你要食言?”
飞廉却理所当然地回应:“如果仙界真是那传说中的天堂胜景,是人人都嚮往的极乐之地,我又有何理由食言?將你的恩主放出来,我便立刻飞升仙界,享我的清福去。不管他是要屠尽天下凡人,还是毁灭这个世界,都与我再无干係。”
“但现在——食言又如何?我总不能亲手將自己送上死路。”
幽罗子的恩主虽是妖怪,但恐怕与传说中的真仙也相差无几。一位已经长生得道的存在,为何会被人关押在这凡间的海底深处?
联想到刚才自己透过那扇门所窥见的,那片残破得宛如废墟般的天外世界,飞廉开始怀疑,所谓的“飞升”,很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。
只可惜,所有飞升之人,都再无音讯。而合道境的修士,又受到天道法则的严格限制,无论看到了什么,都无法向外人透露分毫。任何试图泄露天机的行为,都会立刻招来天道的严厉反噬。
飞廉很清楚,想从前人的笔记中找到相关记载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凡间。
要么死,要么飞升。
这个道理,飞廉比谁都明白。但他现在,还能在凡间滯留许多年。何必急於一时去打开归墟之门,面对一个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恐怖存在?
幽罗子彻底撕下了往日那副娇柔魔女的偽装,她的声音带著毫不掩饰的威胁。
“飞廉,你当真要食言?!”
飞廉也没有丝毫退让,直言道:“除非你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,否则,你就慢慢等著吧。等到我寿元將尽,不得不飞升的那一天,或许我会考虑去帮你打开归墟的大门。”
幽罗子见他真的翻脸不认帐,一股怒火直衝头顶,让她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你別忘了!在这天下,若说有谁能克制你的言出法隨,便非我莫属!你不要逼我与你拼个鱼死网破!”
“呵,那你大可以试试。”飞廉冷笑道:“我也很想看看,你究竟能不能將我的话扭曲成別的意思。”
幽罗子能操控天下的声音,不管是传播还是聆听,都受她控制。
而飞廉修炼的神通是言出法隨,必须开口说话才行。
表面看来,幽罗子正是飞廉最大的克星,但飞廉却丝毫无惧。
哪怕是五行相剋也是要计算体量的,杯水救不了大火,如今飞廉已经是合道境,修为远远凌驾於幽罗子之上。
如今的他,呼风唤雨,移山填海,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。
幽罗子想要扭曲他的话语,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。
幽罗子恨得咬牙切齿,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。但理智告诉她,自己確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与飞廉拼命。
即便当初合作之时立下了最严苛的誓言,可那种虚无縹緲的东西,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应验在飞廉身上。
她要的不是飞廉未来遭受报应,她要的是现在就打开归墟之门。
无尽的愤恨在胸中翻涌,最终却只能化作无奈。幽罗子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,深吸一口气,语气生硬地说道:“好,那我们各退一步。你想知道天道的秘密,这世上没有人比我的恩主更清楚你可以亲自向他求教。”
飞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求教之前,先把他放出来?幽罗子,如此愚蠢的计策,你也说得出口?看来你是真的病急乱投投医了。”
他现在已经打消了立刻飞升的念头,自然是要先在凡间好好享受一段无敌的时光。无论他对天道的真相有多么好奇,现在这个节骨眼上,他绝不可能去触碰归墟那个麻烦。
幽罗子却摇了摇头:“非也。你忘了我的神通么?天下间的任何声音,只要我想听,便都能听见。我同样能將声音,传入任何人的耳中。归墟的大门虽然封闭,但我依旧可以代为传话。”
“如果你想知道这天道为何会是如今这般模样,普天之下,只有我的恩主能给你答案。等你知晓了全部的真相,自然会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。”
飞廉的眉头紧锁起来,陷入了沉思。
这確实是一个听上去可行的办法。合道境的修士只能窥见天道一角,无法得知全貌,任何试图泄露天机的行为都会招致反噬。但一位真正的仙人,或许真的能够无视这些限制,为他解开所有的谜团。
唯一的问题是,幽罗子能承受住吗?
仅仅是转述旁人的话语,哪怕只是將那位归墟囚徒的声音原样传递出来,恐怕也等同於泄露天机,同样会遭受天罚。
“幽罗子,你確定自己能办到?这也算是泄露天机。归墟里那位或许不在乎,但你,承受得住那份代价吗?”
幽罗子忽然笑了起来,那笑容里带著一丝自嘲和决绝。
“你怎么反倒关心起我来了?我要是真遭了天谴,魂飞魄散,对你来说岂不是一件好事?连赖帐的功夫都省了。”
“我不过是怕你故弄玄虚,用些编造出来的假话来骗我。”
“我从未见过所谓的天道。如果这样,我还能编出足以骗过你的谎言,那你这位堂堂的飞廉魔尊,还不如现在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。”
飞廉这次没有再反驳。他看得出来,幽罗子的话並非虚张声势。为了救出归墟里的那位囚徒,这个魔女,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,包括自己的性命。
“好。”他沉声说道,“既然你有这份勇气,我自然奉陪。我也很想知道,这世上隱藏得最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。”
幽罗子紧绷的身体终於鬆弛下来。
“那就隨我来。我无法隔著无尽深海与恩主沟通,必须要在归墟的附近,才能勉强做到。”
飞廉犹豫片刻,点头道:“好,我还没见识过归墟的模样,正好趁此机会见识一番。”
蜃楼派山门之內,此刻已然乱成一锅粥。
群龙无首的修士们分成了两派,一部分人声嘶力竭地哭喊著要为掌门报仇,要血债血偿。而另一部分人,则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的家犬,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,眼神空洞而绝望。
曲衡看著这番景象,只是在心中不住地摇头。
这屋楼派已经废了。
掌门尹小霜只余一缕残魂,副掌门周朗公然背叛师门,最后还被魔头带走了一半以上的门派长老。
短短一日之间,两任掌门尽没,长老会减员过半。这座屹立了数千年的仙家大派,根基已然被彻底挖空。
虽说山门犹在,护山大阵尚能运转,但最重要的人心与斗志已经彻底丧失。
在这一片混乱之中,唯一还算能保持镇定的,便只有那位应长老了。他强打精神,试图组织人手,收拾残局。倘若由他来主持大局,或许还能为屋楼派保留下几分元气。
然而,曲衡带来的消息让他遭了责难。
“那魔头临走之时,亲口让你应长主持屋楼派的事务?”
“你们之间是不是早有勾结!”
“就算没有勾结,那也是嫌疑重大!一个与魔头有染之人,如何能领导我们蜃楼派!”
质疑与愤怒的声浪,瞬间將应长老淹没。
没有人知道,这其实是尹小霜在被带走前,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。
当时,急於求成的幽罗子並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慢慢消磨尹小霜的意志,因此,她答应了尹小霜提出的许多条件。其中之一,便是带走那些亲近周朗、心怀异志的长老弟子,而將尹小霜认为忠诚可靠的人留下来。
应长老,本就是尹小霜亲自选定的代掌门。
只可惜,幽罗子和飞廉的手段玩得太过漂亮,临走时故意点出应长老的名字,轻飘飘的一句话,便將这位忠厚的老实人也一同拖入了泥潭。
看著这群人吵吵,互相指责的丑陋模样,曲衡终於失去了耐心。
“蜃楼派遭逢大变,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。”他提高音量,声音中带著一丝不耐,“但如今正魔大战已然开启,今日的损失固然惨重,可眼下最该做的,是先振作起来!你们还是先选出一位能主事的人,再商议如何应对。在这里哭哭蹄啼,除了浪费时间,毫无用处!”
若是放在平时,一向以和事佬面目示人的五蕴真人,肯定会站出来打个圆场,劝说曲衡不要说这种风凉话。
然而此刻,五蕴真人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管眼前这群蜃楼派弟子的死活了。
飞廉已经合道。
就在不久之前,那种天道震盪的恐怖感应传到每一个修土身上。
五蕴真人等返虚境修士曾试图联手前去阻止,结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。
原先是正道拥有两位合道境战力,如今却变成了魔门独占一位。此消彼长之下,局势已经彻底逆转。
更要命的是,飞廉修炼的“言出法隨”神通的诡异霸道,根本防不胜防。
当初他还只是返虚之时,便已让眾人吃尽了苦头。如今他高出一个大境界,五蕴真人担忧对方只需要一句话,就能將他们这些所谓的正道高人全部抹杀。
蜃楼派的事情,他不想管,也管不了了。
五蕴真人现在唯一想的,就是如何应对这灭顶之灾。他转过头,望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玉璣道长,声音乾涩地问道:
“道友,不知以你的剑术,能否对付那个魔头?”
以往都是清河剑派力挽狂澜,这位玉璣道人接任清河掌门以来还没什么亮眼的表现,不知道他学了张奇的几分本事?
若是能有一半,说不定就能將飞廉一剑斩了。
谁料,玉璣道人却说:“我不懂剑术。”
五蕴真人愣了一下,连忙说:“道友,如今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”
玉璣道人摇头道:“不是玩笑不过,说来话长,若是想要对付合道境的魔头,就只能向黄泉宗借一件宝贝了。”
曲衡疑惑道:“我黄泉宗有什么宝贝能对付飞廉?我怎么不知道?”
玉璣道人说:“那半葫芦剑气,我师父张奇留下来的,最后的剑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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