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夫提刀录 - 第396章 信不过你们

    第396章 信不过你们
    高见一刀之威，宛若天罚降临，不仅將猖獗的亡者大潮与施法的林家子弟彻底抹去，更將这些仗力欺人的世家权威劈开。
    后续从各处通道、营房中闻讯赶来的世家子弟们，此刻已聚集了不下数十人，其中不乏气息雄浑、已达五六境的好手，甚至还有两位鬚髮皆白、眼神阴鷙的老者。
    气息晦涩深沉，赫然已是七境的修为！这等力量，放在凉州地界，已堪称一方豪强，足以支撑起一个中等世家门楣。
    外貌並不能代表年龄。
    毕竟修行到这个程度，年龄怎么也不会太小，有些人不在意自己变老，自然也就以年老的姿態出现了。
    然而，就是这数十名修为不俗的世家精英，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壁垒阻隔，远远地聚拢在一处，竟无一人再敢上前一步，更无一人出声呵斥，只是远远地聚在一起，结成战阵，法宝光芒闪烁不定，如临大敌般死死盯著那道独立於废墟之中的青衫身影，无一人敢越雷池半步！
    不是不想拦，实在是……拦不住！
    方才那充斥天地、抹杀一切的恐怖刀光，那瞬间拓宽地窟、深削地表的绝对力量，那轻描淡写间便將数名同阶甚至更高境修士轰成血沫的狠辣手段……必然传承深远！
    他们眼睁睁看著高见，看著那依旧繚绕不散的赤色气血狼烟，看著地面上刀痕，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凌厉刀意……
   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悸、骇然，以及难以置信。
    拦不住！
    根本拦不住！
    七境武夫！而且是如此年轻、杀伐如此果决、刀法如此恐怖的七境武夫！
    在场最强的两位七境，自问绝无可能斩出方才那一刀！甚至，他们怀疑自己能否在那样的刀下撑过一息！
    而现在，世家的顶尖战力，如水家老祖以及其他世家的家主、长老们，此刻全都不在此地！剩下的这些人，面对高见这尊煞神，上去多少恐怕都是送死！
    他们这些留守的、或被安排监督“工程”的人，根本无力对抗这尊突然杀出的煞神！
    高见目光冷冽地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世家子，不再理会。他转身，看向身后那群依旧处於巨大震撼和茫然中的镇魔司士卒。
    “镇魔司所有將士听令！”高见的声音恢復了平静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，“即刻放下手中一切杂物，退出地窟，至地面安全区域集结休整！运转功法，驱除体內死气，疗愈伤体！这是军令！”
    此言一出，那些原本疲惫不堪、几乎麻木的镇魔司士卒们，眼中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感激！
    “得令！”
    “多谢將军！”
    “谢將军救命之恩！”
    眾人纷纷激动地拱手行礼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他们认得高见！
    当初这位爷在沧州掀起滔天巨浪，硬生生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左家，其画像和事跡早就在底层士卒中传遍了！
    此刻见到他如同神兵天降，不仅以雷霆手段镇杀了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，更是下令让他们脱离这必死之地休整，如何不让他们感激涕零？
    士卒们互相搀扶著，带著敬畏和希望，开始有序地沿著石阶向上撤离。
    然而，高见的眉头却微微皱起。
    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感激涕零的士卒，落在了远处那群敢怒不敢言的世家修士身上。
    他敏锐地注意到，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，除了恐惧和愤怒之外，竟然还带著一种……陌生感？
    这很不正常！
    他高见当初在沧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，亲手覆灭了盘踞此地多年的左家，其画像、其事跡，早该传遍沧州每一个角落，尤其是这些世家子弟，更应该將他视为头號警惕目標才对。
    可眼前这些人，包括那两位七境的老者，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对强者的忌惮和对破坏规矩者的愤怒，却唯独没有那种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”的深刻恨意与熟悉感。
    他们的眼神深处，除了愤怒和不甘之外，竟还带著一种……陌生。
    这很不正常。
    他高见之名，在沧州世家之中，应是如雷贯耳才对。
    左家覆灭之役，他是绝对的主角。这些世家子弟，尤其是那些修为不低、年纪不小的，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？就算有不认识的，方才自己报出名號，激发將印，也该立刻反应过来才对。
    可他们的反应，更像是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、只是突然冒出来的强者名字。
    不对劲。
    高见心念电转，表面却不动声色。
    他指挥著最后一批镇魔司士卒撤离地窟，確保所有人都上去之后，这才缓缓转身。
    不对劲……高见心中疑竇丛生。沧州的世家，怎么可能不认识我？
    看著最后一名镇魔司士卒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地面的通道口，高见略一沉吟，决定主动上前探个究竟。
    他迈开脚步，不紧不慢地向著那群世家修士聚集的区域走去。
    他这一动，世家阵营顿时一阵骚动，法宝清光更盛，阵型收缩，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，如临大敌！几名领头模样的中年人迅速凑在一起，嘴唇微动，显然是在紧急商议对策。
    高见也不著急，就这么保持著均匀的速度，一步步靠近，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“商討”。
    大概走了两三分钟，高见来到了世家修士们所在的区域。
    这里虽然同处地下空腔，但显然经过精心布置。岩壁被修葺平整，甚至还开凿出了几间石室，门口掛著避尘、净气的符文帘幕，地上铺著兽皮地毯，甚至还有一些桌椅和茶具。
    虽然以世家的奢华標准来看堪称简陋，但比起镇魔司士卒们只能风餐露宿、甚至被迫在黄云中劳作的环境，已是天壤之別。
    高见刚走到近前，那群世家修士中，一位身著深蓝色锦袍、面容儒雅、眼神却带著精明与沉稳的中年男子便越眾而出。看来刚才短暂的商议，已经推举出了与他对话的代表。
    此人修为不弱，已有六境巔峰，气息凝练。
    他走到高见面前约三丈处停下，先是拱手行了一礼，姿態倒是做得十足，然后才开口，声音儘量保持平稳：“阁下便是高见？”
    看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，他们已然推选出了能与高见对话的代表。
    此人修为不弱，气息凝练，显然在家族中地位不低。
    他对著高见拱了拱手，虽然礼节周到，但眼神中却带著审视和疏离，开口问道，声音平稳却带著质疑：“你叫高见？”
    “是。”高见淡然点头，目光平静地看著他。
    “高见……我姓水，名唤明寿，忝为沧州水氏外务管事。”
    中年人自报家门，隨即话锋一转，直指核心，“我从未听闻镇魔司有阁下这般一位副將。不过，你腰间官印气血纯正，威势煌煌，做不得假。所以……高將军，你既为朝廷將领，为何要阻拦我军务，擅杀同僚？”
    他直接將驱使镇魔司士卒送死的行为定义为“军务”，將高见斩杀世家子弟的行为定性为“擅杀同僚”，占住大义名分。
    高见闻言，摇了摇头：“军务？什么样的军务，需要拿人命去填？填到这地窟之中，填到这黄泉死气里？”
    水明寿麵色不变，语气甚至带著一丝理所当然：“战时用人命去填的事情还少吗？军汉士卒，食朝廷之禄，修朝廷所赐功法，为国效死，本是天经地义之事，岂能事事计较得失？”
    “为国效死，是为斩妖除魔，护佑黎庶，保一方安寧！”高见声音陡然转厉，目光如电，直视水明寿，“而非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利，白白送死！镇魔司，乃国之公器，非尔等世家之私兵！”
    水明寿被高见的目光刺得微微心悸，但依旧强自镇定，沉声道：“高將军此言差矣！此地一切调度，皆有沧州州府正式手諭文书，程序合规，绝非私利！你今日违抗军令，擅杀同僚，已是重罪！若此刻迷途知返，让那些士卒回来继续执行军务，待诸位家主大人从黄泉归来，我等或可为你求情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！”
    “从黄泉归来？”高见捕捉到了关键信息，追问道，“他们进入黄泉了？去做什么？何时归来？”
    水明寿脸色微变，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，立刻闭口，摇头道：“此乃机密要事，关乎沧州乃至天下安危，非你所能打听。高將军，请自重，莫要自误！”
    “我不问你们。”高见忽然笑了笑，那笑容让水明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，“我直接去黄泉里面问他们。”
    说罢，高见竟真的转身，朝著地窟更深处、那黄泉死气最为浓郁、仿佛连接著九幽的黑暗方向走去！
    水明寿愣住了，隨即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……窃喜？
    这人……是疯子吗？还是自信过头了？
    那黄泉深处，是何等凶险绝地！即便是水家老祖那等十境通天的人物，此次行动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，联合了各家高手，更是从朝廷中枢请来了一件了不得的重宝护身，才敢深入其中！他一个人，就这么直接走进去？
    也好！省得我们动手！让他自己去送死好了！
    水明寿心中冷笑，仿佛已经看到高见被黄泉死气吞噬、化为枯骨的场景。
    然而，就在高见走出几步之后，却忽然停下脚步，头也不回地，丟下一句冰冷彻骨的话：
    “我提前说一声。”
    “等我从黄泉里面出来的时候……”
    “若是镇魔司的將士，有一个人死了，或者少了半根汗毛。”
    “你们在场的所有人，有一个算一个，就全都得陪葬。”
    他的语气平淡，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森然杀意，却让所有听到的世家子有些寒意。
    水明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：“高將军说笑了……我等岂会……”
    嘴上这么说，他心中却是不屑一顾。
    他高见纵然武力强横，难道还能比得过水家老祖？比得过那件重宝？独自一人闯入黄泉深处，简直是自寻死路！
    也好！省得他们在这里与之对峙，徒增伤亡，让他去死好了！
    水明寿心中冷笑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，甚至微微侧身，做出一个“请便”的姿態。
    出来？你还能出得来？
    高见似乎感知到了他心中所想，缓缓转过身。
    他看著水明寿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，看著那群世家子弟眼中隱藏不住的侥倖和恶意，忽然轻轻嘆了口气，那嘆息声中带著一丝无奈。
    “唉，算了。”
    “我信不过你们。”
    “保险起见……”
    “还是先把你们全都宰了，我再进去吧。”
    语罢，
    “鏘——！”
    那柄锈跡斑斑的佩刀，再次出鞘！
    凛冽的寒光，瞬间照亮了水明寿那骤然变得惊恐万状的脸庞。
    水明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转化为极致的惊骇和愤怒，他猛地后退，同时色厉內荏地厉声喝道：“高见！你岂敢！你知道我是谁吗？在沧州，我水明寿——”
    “噗嗤——”
    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，打断了他所有的话语。
    水明寿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    他难以置信地低头，看著那柄不知何时、以何种方式出现的、带著锈跡的长刀，已经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的护体清光，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心臟位置。
    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，甚至没有让他感受到太多的痛苦。
    下一刻——
    “嘭！”
    一股无形却霸道至极的力量从刀锋迸发！
    水明寿，这位水家管事，六境巔峰的修士，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未能留下，整个身躯便如同被內部引爆的气球般，轰然炸裂！
    血肉、骨骼、臟腑……瞬间崩碎一场猩红色的雾，纷纷扬扬，消散在虚空之中。
    高见缓缓抽回锈刀，甩了甩並不存在的血渍，望著那漫天飘散的血沫，轻声自语，仿佛带著一丝遗憾：
    “看来……你的身份，还需要再提升提升，才能让我不敢杀你。”
    然后，他抬起头，那双平静无波却蕴含著无尽寒意的眸子，缓缓扫过前方那群已经彻底嚇傻、面无人色的世家修士。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    “现在，轮到你们了。”
    (本章完)